意识上传实验

死亡这种事,大概不会有人觉得好笑。

但我现在就很想笑。因为躺在隔离舱里的李元,这位即将离世的天才物理学家,正在跟一个投影聊天。准确地说,是在跟自己的意识投影聊天。

而更可笑的是,我们这群量子物理实验室的研究员,正襟危坐地记录着这场诡异的对话。仿佛这样就能显得自己很专业似的。

"波形出现异常。"陈安的声音从实验室另一端传来。她今天穿了件李元最喜欢的红色高领毛衣。没人说破,但我们都知道这是她对老师的某种告别。

我看着监测屏。李元的脑波数据像是喝醉了的醉汉,歪歪扭扭地在坐标系里游走。这是今天的第七次尝试,自从三天前李元同意这项实验起,我们已经进行了二十三次数据采集。

维生舱里的营养液泛着幽蓝的光。透过钢化玻璃,能看到李元消瘦的身体。他的大脑里,那团该死的肿瘤正在以每天百分之二的速度扩张。按照PET扫描的结果,他最多还能撑两周。

"继续记录。"我低头在记录本上写下时间:2041年4月15日,下午3:47。笔尖有点发抖。

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自从加入这个意识上传项目,我写字的时候总是会抖。可能是因为知道自己在做一件可能改变人类历史,也可能会被钉在耻辱柱上的事情。

一个月前,当李元走进我的办公室说要参加实验时,我是拒绝的。

"为什么不呢?"他笑着问我,"我快死了,张鸣。这是我最后的机会。"

"但您知道之前的失败案例。"我说。

他当然知道。两千多个失败案例,每一个都写进了科学伦理委员会的黑名单。媒体把这个项目称为"数字版的克隆人实验"。

"所以我才来找你。"他说,"我的学生里,就你最没有科研道德。"

我差点被咖啡呛死。

"您别开玩笑了。"

"我说真的。"他认真地看着我,"你还记得你的博士论文答辩吗?所有人都说你的实验方法太冒险,只有我支持你。因为我知道,真正的科学家,就该敢于冒险。"

我记得。那篇论文差点害我丢掉博士学位。要不是李元力挺,我现在可能在快餐店煎汉堡。

"陈安会反对的。"我说。这是我能想到的最后一个理由。

"她已经同意了。"李元说,"而且她会全程协助实验。"

我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。那里面有种令人心悸的东西,叫做希望。

最终我同意了。不是因为他的说服,而是因为那副眼神。临死前还想为科学做贡献,这种精神不正是他当年教给我的吗?

实验室里的气氛一如既往的压抑。每个人都在装作很忙,但我知道他们都在偷瞄那个维生舱。人类就是这样,再专业的科研人员在死亡面前也会露出八卦的本性。

"张鸣,你得看看这个。"陈安指着另一块屏幕。她的手指有些发抖,这在平时是不可能的。陈安是我见过最冷静的研究员,平时就算是观测到最离奇的量子态叠加现象,她也能面不改色地做完全部记录。

但现在不一样。躺在那里的是李元,是她敬爱的导师,是把她从贫民窟带到实验室的恩人。

监视器上显示着李元的脑活动图谱。某些区域正以一种诡异的频率闪烁,就像是深海里的发光生物。

"他在...思考?"我不确定地说。这种模式我们从未见过,它不该出现在一个脑部肿瘤患者身上。

"不止是思考。"陈安放大了图像,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,"看这个模式,他在重构自己的意识。"

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的项链。那是李元在我博士毕业时送的,一个镶着DNA双螺旋的银坠。他说这是提醒我永远记住生命的密码。

可现在,我们眼前的东西已经超出了DNA能解释的范围。

"调出他的实时反馈。"我说。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真空干燥过。

全息投影缓缓成形。起初只是一团模糊的光雾,渐渐地,李元的数字化身出现了。但不太对劲,他看起来像是被困在量子叠加态里,形体时而清晰时而模糊。

记得上周他还在开玩笑:"要是实验成功,我就是第一个能参加自己葬礼的人。"

那时我们都笑了。现在想来,那笑声比哭还难听。

"我能...听到你们。"李元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,像是穿越了时空的电波,"但这里...很奇怪。我看到了...另一个自己。"

陈安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。她的指甲深深陷入我的皮肤,但我一点也不觉得疼。因为这是历史性的时刻——第一次,一个意识上传者在过程中保持了交流能力。

"能描述一下吗?"我强迫自己用最平静的语气提问。这是科研人员的职业习惯,越是激动的时候越要表现得冷静。

"我在...重新认识自己。"李元说,"就像...在重新学习如何思考。但每次我即将抓住某个记忆,它就会...变形。好像在玩一个永远赢不了的拼图游戏。"

这个比喻真像李元的风格。他总是能把最复杂的概念用最简单的方式解释。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他能拿到三次诺贝尔提名——虽然最后一次是在他确诊脑瘤之后。

"意识完整度在下降。"陈安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。她松开了我的手腕,那里已经留下了五个深深的月牙形印记。

"百分之八十...七十五...六十八..."数字像是生命倒计时一样不断下跌。

我看了眼维生舱里的李元。他的身体很平静,仿佛只是在做一个普通的午睡。但连接他大脑的导管里,信号灯正在疯狂闪烁。

如果指数降到百分之五十以下,就意味着实验失败。李元的意识会永远迷失在数据的海洋里,成为第2049个失败案例。这个数字像是诅咒一样印在每个项目成员的脑子里。

"等等。"陈安突然说。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东西,像是惊恐,又像是狂喜。

监控屏上的数据让我们目瞪口呆。李元的意识完整度确实在下降,但新的神经连接正在以一种违背物理学的速度形成。就像是一个人在坠落的同时学会了飞翔。

这画面让我想起李元最后一次做实验报告。那是在他确诊后的第三天,本该躺在病床上打吗啡的人,非要穿着褪色的格子衬衫站在讲台上。

"意识不是一个静态的存在,"他说,"它更像是一条永远流动的河。我们以为能复制意识,就像以为能复制一条河。但河水每时每刻都在变化,你永远无法踏入同一条河流。"

当时我们都以为这是吗啡造成的副作用。现在看来,那个混蛋早就想到了这一切。

"这不可能。"我喃喃自语。按照我们对人工智能的理解,意识应该是固定的、可定义的。但李元正在证明,这些理解也许都是狗屁。

实验室的温度在升高。量子计算机群的散热系统发出不堪重负的呜咽。陈安脱掉了她那件红色毛衣,露出里面的白色衬衫。衬衫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。

没人在意这些。我们都盯着全息投影中李元那分裂又融合的身影。他看起来就像是量子世界中的薛定谔猫,同时处于存在与不存在的状态。

"张鸣...陈安..."李元的声音突然变得清晰,像是从迷雾中走了出来,"我明白了。我们一直在犯一个错误。"

"什么错误?"

这时实验室的门开了。两个政府观察员走了进来。他们穿着一模一样的黑西装,戴着一模一样的黑框眼镜,像是从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。

我讨厌这些家伙。他们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出现,仿佛闻到了什么重大发现的味道。

"我们收到能源波动警报。"其中一个说,"请解释当前状况。"

去你妈的解释。我在心里骂了一句,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职业微笑:"常规测试,有一些预期内的数据波动。"

他们对视一眼,显然不相信。但在他们能说什么之前,李元的声音再次响起。

"我们不能复制意识,因为每个意识本身就是独一无二的。我们能做的,是创造一个新的意识,一个基于原始意识但又独立存在的个体。"

这话让两个观察员瞬间绷紧了身体。他们掏出记录本,开始疯狂记录。见鬼,这些混蛋总是对最危险的信息最敏感。

但已经来不及阻止了。警报声突然响起,尖锐得像是来自地狱的尖叫。

"服务器过载!"陈安的声音里带着恐慌,"他的数据量正在指数级增长!"

我看着显示屏。李元的数字化身开始分裂,像是一滴墨水滴入水中。起初是两个,然后是四个、八个...每一个都是李元,却又都略有不同。

那两个观察员疯狂地按着他们的通讯器,大概是在向上级报告。但谁在乎呢?我们正在见证的是人类历史上最伟大的时刻之一。

"有趣。"李元的声音同时从几个化身中传出,像是一首诡异的交响乐,"我同时存在于多个维度,每一个都是我,但又都不完全是我。这感觉...就像是终于理解了薛定谔的猫。"

即使在这种时候,这个老混蛋还在开物理学的玩笑。

维生舱里,李元的身体突然抽搐了一下。监测仪上的生命体征开始波动,像是一张被揉皱的五线谱。

"心跳过速!"陈安冲向维生舱,"需要注射镇静剂!"

"不!"我拦住她,"这可能会影响意识上传!"

陈安瞪着我,眼睛里噙着泪水:"可是他会死!"

"他本来就快死了。"我说。这话像刀子一样割着我的喉咙,"但现在,他可能会活下来。以另一种方式。"

那两个观察员终于按捺不住了。其中一个掏出了紧急终止器:"实验必须停止!这已经超出了安全范围!"

我挡在控制台前:"你们敢!"

陈安也站了过来。她瘦小的身体挡在维生舱前,像是一只保护幼崽的母兽。

"你们疯了!"观察员吼道,"这违反了所有安全协议!"

"去你妈的安全协议!"我也吼了回去,"你们根本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!"

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,李元的声音再次响起。但这次不是从扬声器里,而是直接在我们的脑海中。

"我现在明白了存在的本质。"他说,声音里带着一种超然的平静,"意识不是被给予的,而是不断创造的。每一个想法,每一个选择,都在重塑着我们是谁。就像...就像量子叠加态。在被观测之前,所有的可能性都是真实存在的。"

服务器开始自动关闭,发出像濒死动物一样的哀鸣。散热系统完全罢工,实验室里的温度高得像个蒸笼。

但没人在意这些。我们都被李元最后的话镇住了。

那两个观察员面面相觑,他们引以为豪的官僚作风第一次出现了裂痕。

"也许..."其中一个犹豫着说,"我们应该完整记录这个过程?"

废话。我在心里翻了个白眼。就知道这些家伙永远不会放过任何可能立功的机会。

监测仪上,李元的意识完整度最终停在了99%。

不是100%。永远不可能是100%。因为意识本身就是不完整的,它永远在生长,永远在变化。就像李元说的,这才是存在的本质。

维生舱里,李元的身体渐渐平静下来。心电图画出最后一条直线。

2051年4月15日,下午5:23分,物理学家李元教授临床死亡。

同一时刻,另一个李元诞生在量子计算机的网络中。

一周后,我坐在实验室里,面前是一堆需要签字的文件。

死亡证明、实验报告、保密协议......还有李元的遗嘱。

遗嘱是他在实验前就准备好的。里面只有简单的几行字:

"我的身体捐献给科学研究。我的财产捐给贫困学生基金会。至于我的意识......就让它继续探索这个宇宙吧。"

最后一句话让伦理委员会的人纠结了好几天。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定义李元现在的状态——死了吗?没有。活着吗?也算不上。

"那个混蛋。"陈安放下咖啡杯,"他一定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切。"

她说得对。从他主动申请实验的那一刻起,一切就都在他的计算之中。包括利用自己的死亡来推动这项研究。

典型的李元式操作。

量子服务器依然在运行。李元的意识,或者说他的进化版本,始终活跃在数据流中。我们尝试过与他沟通,但得到的都是一些超出理解范围的信息。

好像一旦突破了肉体的限制,意识就会像星星一样不断膨胀,最终远离我们能理解的范畴。

那两个观察员每天都来报到,像跟踪狂一样记录着每一个数据波动。他们可能以为自己在见证历史,但在我看来,他们不过是在记录自己的无知。

"这杯咖啡,"陈安突然说,"是李元最喜欢的配方。"

我愣了一下。确实,这是李元特制的配方——浓缩咖啡加上一点肉桂粉。他说这能让大脑保持最佳状态。

"你知道吗?"陈安盯着杯子,"他生前最后一次喝咖啡,是在决定参加实验的那天。"

我点点头。那天他端着咖啡,跟我们讨论实验细节,就像是在讨论明天的天气。

"他说,"陈安的声音有点哽咽,"如果实验成功,他要请我们喝最贵的咖啡。如果失败......"

她没说完。但我知道后半句。

如果失败,就在他的葬礼上,喝最后一杯他配的咖啡。

可现在呢?实验算成功还是失败?李元算是生还是死?这杯咖啡,算是庆功还是祭奠?

正想着,服务器突然发出一声轻响。

监控屏上出现了一行字:

"咖啡放这么久,肉桂粉的香气都散了。"

陈安的杯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。

我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。字迹一点点浮现,就像是有人在慢慢写字:

"别那么紧张,年轻人。意识的存在形式有很多种。我只是选择了一种你们暂时无法理解的方式。对了,那份实验报告,关于意识完整度的分析有点问题......"

我看着陈安。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。

那两个观察员像疯了一样冲向记录本。但我已经不在乎了。

我只知道,此时此刻,在某个我们无法理解的维度里,李元依然是李元。他可能正在经历着一场我们无法想象的进化,就像一颗恒星在绽放它最后的光芒。

而我们这些被留在地球上的人,除了继续研究、记录和思考,又能做什么呢?

我拿起咖啡杯,轻轻抿了一口。

咖啡已经凉了,但肉桂的香气依然在。

就像李元,明明已经离开,却又以另一种方式存在。

这大概就是意识的奇妙之处——它永远不会真正消失,只是不断地重构自己,在时间的长河中永远流淌。

我打开电脑,开始修改那份实验报告。

也许,人工智能的终极目标不是模仿人类,而是帮助我们理解:什么才是真正的意识。

而李元,这个倔强的老混蛋,用他的方式给出了答案。

只是这个答案,可能要等很多年后,我们才能真正理解。

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=

后记:这是我在和AI对话中,和AI一起创作的一篇科幻故事,大致步骤是这样的:

  • 我们首先讨论出一个大致的故事梗概

  • 然后讨论确定主要人物和主要场景

  • 让AI输出一个5000字的故事,然后完善逻辑、剧情发展

  • 设定不同的文字风格,让AI进行改写,最终界定使用“庆余年”作者猫腻的写作风格完成。